桑植民歌的結構特征論文
桑植地處湖南省西北部,為土家族、白族、苗族聚居地。這些民族只有語言,沒有文字,所創(chuàng)造的文化,多以口頭代代相傳,桑植民歌就是他們創(chuàng)作的口頭文學與音樂的結合。千百年來,桑植民歌從各個不同側面和角度,傾訴著各族人民的思想情感和理想愿望,凝結著各族人民的辛勞與血汗,展示著各族人民的智慧與力量。她將真善美有機融合和統(tǒng)一,其曲調豐富多變,旋律優(yōu)美動聽,情感淳樸而真摯。桑植民歌結構形式和旋法特征的產生,是在民族民問音樂創(chuàng)作的歷史發(fā)展過程中逐步形成的。由于受生存環(huán)境、生活條件、民族習慣、語言特點、審美愛好等方面影響,桑植民歌又具有特定的民族特點和地方特色。因人們社會內容的豐富多彩,使得桑植民歌的旋法結構極其豐富多樣,而這種結構形式和旋法形成又是為了表達各種不同內容而產生的。隨著社會的不斷變革和發(fā)展,桑植民歌在各個不同時期都彰顯出自己無窮的魅力。桑植民歌于年列入我國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名錄;2008年中國文聯(lián)、中國民間文藝家協(xié)會授予桑植縣“中國民歌之鄉(xiāng)”稱號。本文擬對桑植民歌獨特的音樂特征加以探析。
一、曲體結構的獨特性、曲體豐富是桑植民歌一大特點桑植民歌曲體非常豐富。有一句體到五句體。二句體、四句體旬式都是很工整的“起承轉合”結構,而一句體到三句、五句體,則是強調歌詞的不完整所表現(xiàn)的獨特美,歌詞的不完整性又是通過加襯詞、樂句呈基數(shù)結構遞進來診釋和構筑完整豐富的音樂[1]。一句體山歌有《跟著月亮去看郎》。三句體民歌有《隔河望見一枝花》、《郎姐相伴早有緣》、《花園難舍我又來》等。三句體在桑植民歌中大量存在,而且由此派生出很多歌種,它也體現(xiàn)了桑植人崇“三”(三生萬物)的樸素哲學思想,在中國民歌中獨樹一幟。而凡是六個或六個以上樂句的樂段結構,統(tǒng)稱為多句體結構!掇r民協(xié)會歌》就是一首古曲填新詞的民歌,它是由六個樂句構成的多樂句結構,樂句前后之間銜接很緊,上下一氣呵成,不能從中劃分出單獨的樂段,這種多句體的結構特點,其藝術構思線索鮮明,音樂結構前后連貫,音樂情緒展開上相互呼應。
非對稱式曲體結構獨顯魅力曲體結構沒有確定的規(guī)則是桑植民歌的特色之處。一首歌曲根據(jù)情緒需要,其樂句可以靈活、自然地增加或減少音節(jié)。
如《不打勝仗不回鄉(xiāng)》就是一首典型的不規(guī)則非對稱式結構的民歌,其第一樂句由五小節(jié)組成,而第二樂句由六小節(jié)組成,但唱起來卻異常順口,聽起來別有一番韻味。假設是對稱的話,還真不是那么回事了。
二、旋律發(fā)展手法豐富多樣桑植民歌經過漫長歷史時期的傳承和發(fā)展,在旋律上逐步形成獨特的創(chuàng)作規(guī)律。
使用變化重復、聯(lián)綴的旋律發(fā)展手法民歌起始于人們簡短的山歌和號子。人們在山歌和號子傳唱過程中,總是喜歡把最動聽的音樂表現(xiàn)出來,而起初山歌和號子簡短的旋律又遠遠不足以表達人們內心的豐富情感,于是就出現(xiàn)了旋律重復歌唱形式。但因過多的重復會給旋律發(fā)展帶來惰性,缺乏動力,于是歌手們在使用重復手法時,又稍加一些變化,即所謂變化重復,在變化重復時又借用另一首歌中某一樂句或樂段,也就是通常所說的聯(lián)綴手法。如《馬桑樹兒搭燈臺》:其第一樂句和第三樂句的前面兩個小節(jié)采用的是完全重復手法,但后面兩小節(jié)音樂起了變化,則是借用旋律聯(lián)綴的發(fā)展手法,巧妙地聯(lián)綴了《篩子關門眼睛多》的起始句。正因為《馬桑樹兒搭燈臺》采用了重復和聯(lián)綴循環(huán)再現(xiàn)的手法,旋律上集中了桑植民歌的精華樂段,聽起來會獲得一種深情的美感,讓人回味無窮,百聽不厭。在明代,桑植土司率桑植數(shù)千各族兒郎應朝廷之召遠赴江浙、朝鮮三度抗倭,《馬桑樹兒搭燈臺》的歌聲便始終相伴著戰(zhàn)士們的征程;在大革命年代,桑植人民跟隨賀龍輾轉南北,北上長征,《馬桑樹兒搭燈臺》又賦予新的內涵;改革開放年代,一批批桑植兒女外出打工,夫妻送別唱起《馬桑樹兒搭燈臺》,山歌又成了忠貞愛情的表白。
旋律風格與歌詞內容的有機統(tǒng)一桑植人唱桑植民歌,不單單是選擇一些優(yōu)美中聽的旋律,而是詞隨音應,音隨情變,也就是說根據(jù)歌詞不同的內涵而安排表達不同情感的旋律,如高亢響亮的山歌《站到江邊湊人多》、《好郎好姐不用媒》;滿懷思戀之情的《板栗開花一條線》;寬闊抒情的情歌《郎不招手姐不來》;風趣、活潑的耍歌《花大姐》;氣勢磅礴的勞動號子《要在人間建天堂》;低沉、哀婉的怨歌《三看郎》、《上四JII》等等,都表現(xiàn)出其旋律和歌詞內容有機統(tǒng)一的特點。
三、村詞、襯腔的運用,豐富了旋律的多彩性“襯字也稱為襯詞或墊音,即為協(xié)調音節(jié)和節(jié)奏,在旋律、歌詞、快板等作品中增添字詞。”‘有這樣一些詞,它自身并無意義,只起著協(xié)調音節(jié)作用,這就叫襯詞!薄б虼,襯詞是一種提高語言表達效果的手段,是要運用于講究節(jié)奏韻律的詩歌等韻文中。民歌也是如此,尤其是桑植民歌,可謂是無歌不襯,無襯不歌。桑植民歌最有特色之處就是大量襯詞的運用,襯詞的巧妙使用是與歌曲風格和色彩緊密相聯(lián),充分體現(xiàn)了民歌形成和流傳由簡單到復雜的一般規(guī)律,這種加襯詞襯腔的擴充手法是桑植民歌的~大特色。如《芹菜韭菜栽幾行》,“高山哪高嶺哪逗風涼呵,芹菜(的個)韭菜韭菜栽幾行,郎吃呀芹菜呀勤想姐呵,姐吃(的個)韭菜韭菜久想郎,(衣喲衣兒喲)姐吃(的個)韭菜韭菜久想郎!逼渲小耙聠岩聝簡选币r詞襯腔的巧妙運用大大豐富了旋律的多彩性,延續(xù)了歌曲的聽覺藝術,使音樂的視覺效果更加飽和。再如《懷胎歌》:“懷胎十月畢,(心肝的肉肉兒喜兒奴的哥。筘髢荷碌貒,手抱的伢伢兒(梭兒令咚哥兒幺姐哎呀吖喲衣)送呀恭喜哪(哥兒呀衣喲)!眴螐木涫缴峡床]有完成音樂的“起承轉合”,但通過加上襯詞則讓人聽了覺得歌曲沒有終止,在固定曲調下的反復宣泄,聽眾不但沒有厭煩之意,反倒急于想聽下去,細細的去感受、體會一位母親從一月到十月懷胎的欣喜、擔憂、辛苦等復雜心情。還有《花大姐》,“姐兒坐在花果坪,身穿花衣花圍裙”簡單的歌詞,因有了大量襯詞的擴充,很形象地把桑植婦女熱愛生活,追求美麗,開朗、活潑、熱情的性格刻畫得入木三分,更賦予了旋律的活潑、跳躍性,使人物形象更加飽滿,音樂結構也更加完美。
四、節(jié)奏的律動性和節(jié)奏變化的特殊性、節(jié)奏的律動性民間打擊樂如打溜子、圍鼓等在桑植也是異彩紛呈,為了烘托氣氛,營造一個特殊場面,富有靈性的桑植人總是把打擊樂的節(jié)奏巧妙而自然地整合到民歌中,這樣就形成一種新的歌體,其歌曲節(jié)奏產生一種特殊的`律動性,如《一個雀子一個頭》:一孵十岱其節(jié)奏型就來自圍鼓:I光J光才I£基J光一、節(jié)奏變化的特殊性一嘴個囔。
桑植有一種被當?shù)馗枋址Q為“垛垛句”的歌種,它在行腔過程中陡然改變節(jié)奏關系,使歌曲旋律產生一種特殊的流動美。
如《十打》旋律中有2/4、7/8、3/4拍節(jié)奏型,這種改變節(jié)奏型的歌曲在桑植民歌中經常出現(xiàn),節(jié)奏的陡然改變非但不影響音樂的流暢,反而使音樂節(jié)奏張弛有度,層次分明,更加深化了歌曲主題。
五、本土方言音樂化,凸顯地方特色桑植語言屬于西南官話,“zll、ch、sh、r”四個卷舌音在本土方言中廣泛、準確地使用,同時“兒化音”也在桑植民歌中頻繁出現(xiàn),桑植人對小巧玲瓏和喜愛的人、物都要使用“兒化音”,如“伙計兒”、“姐幾”、“哥兒”、“花花兒”等,桑植民歌聲腔與方言聲調完美地結合,具有鮮明的本土方言音樂化特征[1】。當然如果對這種富有特色的本土方言音樂化特征把握不準確,就唱不出桑植民歌濃郁的民族風格和地方韻味。如《嘀格兒調》,“一根(嘀個兒)嘀格兒樹睞,打一個嘀格兒的床味??”中“嘀格兒”即很小的意思,“嘀格兒”聲調就是很明顯的具有桑植方言聲調特征,歌曲的聲調就是方言聲調的旋律化。這種特殊的語言發(fā)音使得桑植民歌同相鄰地區(qū)的民歌大相徑庭。難怪有“不是桑植人就唱不好桑植民歌”之說。
六、相互滲透,吸取外來民歌元素的養(yǎng)分使桑植民歌錦上添花解放前,桑植人民食油不能自給,又不產鹽,為生活所迫,便西上四川販賣巴東鹽,南下云貴購買工業(yè)品,北奔湖北弄點糧食,這就促進了音樂文化上的交流。近百年來,自從鄂南與桑植開始通婚后,兩地交往更為密切,在音樂上更起到了相互滲透的作用,如《路邊黃花開》與湖北沔陽(今湖北省仙桃市)“三棒鼓”大同小異;《十二古人》和四川民歌《太陽出來喜洋洋》差不多。第一次國內革命戰(zhàn)爭時期,桑植人民跟隨賀龍奔赴異鄉(xiāng)鬧革命,外地革命者又來到桑植縣,音樂文化交流范圍更加擴大了,《花燈調》與陜北米脂地區(qū)的《信天游》有很多相似之處。
民間音樂領域本來就象一塊調色板,各類色彩彼此相互滲透交融。很難斷定哪首歌受哪首歌的影響。桑植民歌盡管受到外來音樂文化影響,但并不削弱其獨有特點,相反內容和旋法得到更加豐富和充實。桑植人善于學習,更善于創(chuàng)造,在吸收外來歌種營養(yǎng)的基礎上加進自己的審美理念,還創(chuàng)造出一種很獨特的歌種一一穿歌,這種歌種非常巧妙而自然地將第一段歌詞作為襯詞用,使歌腔回旋往返,韻味無窮,如《好漢難打脫身拳》:它就是典型的穿歌類型。隨著桑植地方語言腔調獨到的演唱方法,以及既定的音樂風格影響,久而久之,輾轉蔓延,這些外來的民歌逐漸融化到桑植民歌的海洋之中,則變成了桑植民歌海洋中的朵朵浪花,閃爍著奪目的光彩。
桑植民間歌手對民歌的風格、旋法音律的特性與使用,以及他們的來龍去脈、思想內涵都了如指掌。他們有祖?zhèn)鞯囊惶仔煞▌t,他們所說的“逗把”就是根據(jù)內容的需要,在某一既定的民歌樂句中間,插入新的因素;所說的“栽把”就是在某一既定樂句或樂段的前或后加入新的旋律——即“擴充”。他們所講的“扯長”就是節(jié)奏的“伸展”;“壓緊”就是節(jié)奏的“緊縮”;所謂“浮起來”就是旋律向上作若干度音程的移位;“沉下去”就是旋律向下作若干度音程移位。此外,還有“留頭去尾”、“去頭留尾”、“變花樣”(即變奏)“挖肝去肺”等等[4】。這些變化多樣的手法,多年來在音樂家的民歌創(chuàng)作、演唱中都有了新的發(fā)展。
結語桑植民歌是桑植各族人民勞動和智慧的結晶,它既是一種原生態(tài)的音樂形式,也是一種文化傳承手段,桑植民歌以獨特的藝術美讓人們在欣賞過程中感受其內在的生命張力,極大地滿足了人們情感的需要,它獨特的音樂特征值得更多的人去探索和挖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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