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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論戴望舒前后期詩作詩風之變異論文
摘要：以抗日戰(zhàn)爭為界，我們可以把戴望舒的詩歌劃分為前后兩個階段。綜觀其所有詩作，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戴望舒前后期詩風迥異。前期詩作彌漫著感傷悒郁的氣息，后期詩作呈現(xiàn)出樂觀向上的面貌。前后期詩風變異，跟詩人自身遭遇、現(xiàn)實處境不無關(guān)系。
關(guān)鍵詞：戴望舒 詩風 變異
作為中國新詩“現(xiàn)代詩派”的核心人物，戴望舒“上承中國古典的余澤，旁采法國象征派的殘芬，不但領(lǐng)袖當時的象征派作者，抑且遙啟現(xiàn)代派詩風�！盵1]對于中國新詩，他有著獨特而重要的貢獻。
以抗日戰(zhàn)爭為界，我們可以把戴望舒的詩作分為前后兩期。前期詩作有《雨巷》、《尋夢者》、《我的記憶》、《寒風中聞雀聲》等，后期詩作以《元日祝�！�、《我用殘損的手掌》為代表。前期詩作充滿悒郁感傷之情，后期詩作飽含堅定樂觀之氣。
一
1926年，戴望舒與施蟄存、杜衡等人創(chuàng)辦同人刊物《瓔珞》，首次用筆名“望舒”，并首次發(fā)表新詩。1928年，在小說月報發(fā)表《雨巷》，得“雨巷詩人”稱號，從而奠定了其在中國新詩史上的地位。
“戴望舒把詩當作另外一種人生，同時也把詩看作一種泄露隱秘靈魂的藝術(shù)。”他的詩是心靈的投影，心境的折射。初戀的陰影使他寫下了《路下的小語》、《林下的小語》；訂婚儀式之后他對愛情持久的渴望和對生活的執(zhí)著，使他寫下了《百合子》、《八重子》、《村姑》；兩人感情性格不合，又使他寫下了《過時》、《有贈》�！按魍嬖缙诘脑姡３Ａ髀冻鲆环N哀嘆的情調(diào)，充滿了自怨自艾和無病呻吟，像一個沒落的世家子弟，對人生采取消極的、悲觀的態(tài)度。” [2]寫詩差不多是他靈魂的蘇息和凈化，是他從現(xiàn)實逃避的遁逃藪。
20世紀20年代的軍閥割據(jù)與軍閥混戰(zhàn)，使人民在死亡線上痛苦掙扎，戴望舒面對黑暗現(xiàn)實十分憤慨和絕望，所以當大革命開始的時候，曾對它寄予了很大的希望。他抱著滿腔熱血，從事革命文藝活動，并加入了共產(chǎn)主義青年團，用他熱情的筆投入黨的宣傳工作，還被反動當局逮捕拘留過。大革命的失敗給戴望舒以極大的精神挫傷，他感到整個世界都陷入了絕望的泥潭，不由發(fā)出許多感慨和無奈的嘆息：人生的一切勞碌奔波，都只不過是在“尋夢”，可是當“你的夢開出嬌艷的花來了”的時候，卻是“在你已衰老了的時候”（《尋夢者》）。那么又何必再“到園中去”尋“青春的彩衣”和“舊時的腳印”呢？還不如“夜坐聽風，晝眠聽雨”（《寂寞》）�！安话V不聾，不作阿家翁，/為人之大道全在懵懂，/最好不求甚解，單是望望，/看天，看星，看月，看太陽。/也看山，看水，看云，看風，/看春夏秋冬之不同，/還看人世的癡愚，人世的悾惚，/靜默地看著，樂在其中�！保ā顿浛四尽罚┙�(jīng)歷過許多希望——追求——幻滅——悲哀之后，詩人終于“悟得月如何缺，天如何老”（《寂寞》），而“我們只是倏忽渺小的夏蟲井蛙”（《贈克木》）。不如“作九萬里的翱翔，做前世和來生的逍遙游”（《古神祠前》）。從這些詩句中，我們可以看出戴望舒主張萬事順其自然，超然物外。可在我看來，這種追求的背后，隱含了望舒太多的煩憂和無奈。正因為他不能忘懷時事，才有超然物外的追求，追求背后是更多的逃離和自我麻痹。因為我們不能消極擺脫，那就只能積極忘卻。因為我們無法改變，所以只能順其自然。從容的語句咀嚼出的卻是消極的心態(tài)，詩歌中氤氳著一種憂郁的氣息。
試看詩作《寒風中聞雀聲》[3]P17中的一節(jié)：
唱啊，我同情的雀兒 ，
唱破我芬芳的夢境；
吹罷，你無情的風兒，
吹斷了我飄搖的微命。
一個“破”字和一個“斷”字暗含著悵然若失之感。“芬芳”的夢境，我們可以有兩種理解：夢境之所以是“芬芳”的，是因為現(xiàn)實太殘酷，相比殘酷的現(xiàn)實，夢境當然要顯得“芬芳”多了，或者說只有從夢境中才能感受到“芬芳”；同時，我們也可以把它理解為望舒用夢境來麻痹自己，從而忘卻俗世，擺脫煩惱，遠離憂愁。然而，就連好不容易才能尋到的芬芳的凈地——夢境，也要被雀兒唱破，本已飄搖的微命也被無情的風兒吹斷。整首詩充滿了落寞、絕望的情緒。
望舒的消沉是黑暗現(xiàn)實壓迫的結(jié)果，是小資產(chǎn)階級知識分子在那個時代未看到“光明的路向”前的自然的情緒。詩人無力改變可怕的現(xiàn)實，所以時常將自己投入夢幻的懷抱，而他的思想給他的夢幻染上了憂郁的情緒，憂郁的情緒又賦予他的詩歌憂郁的色彩。
二
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后，民族危亡的殘酷現(xiàn)實驚醒了詩人。在時代的召喚下，望舒積極地投身到抗日救亡的洪流中來。
1939年元旦，詩人滿懷激動的心情寫下了抗戰(zhàn)后的第一首詩《元日祝福》[3]P140：
新的年歲帶給我們新的希望。
祝福，我們的土地，
血染的土地，焦裂的土地，
更堅強的生命將從而滋長。
新的年歲帶給我們新的力量
祝福！我們的人民，
堅苦的人民，英勇的人民，
苦難會帶來自由解放。
“我們的詩人從時代的良心出發(fā)以更加闊大的胸懷向著廣袤的祖國母土，向著廣大的中華同胞吟誦著出自肺腑的《元日祝�！贰！边@是一位歷經(jīng)苦難的詩人發(fā)出的強勁的愛國主義呼號，這是整整兩代尋求光明的知識分子所涌流的由衷的喜悅，這是一個中國人對于正在進行浴血奮戰(zhàn)的人民的深情的歌頌。詩歌創(chuàng)作由“小我”走向了“大我”，這是現(xiàn)實或者現(xiàn)實的苦難教給他也是逼迫他完成的一種轉(zhuǎn)變。“寫這樣的詩，對望舒來說，真是一個了不起的變化。我們在他的詩中發(fā)現(xiàn)了‘人民’、‘自由’、‘解放’等等的字眼了�！卑选叭嗣瘛币胱约旱脑姼璨⒆鳛閯�(chuàng)作的主題，這是詩人思想的升華，也是詩人創(chuàng)作方向的轉(zhuǎn)向，更標志著詩人詩風的轉(zhuǎn)變。
1941年，戴望舒在香港被捕入獄，“作為敵人的囚徒，在敵人的地牢里，飽嘗了肉體的大痛苦，體驗了死亡的大考驗。”然而，正是鐵窗的血雨腥風錘煉了詩人的斗爭意志，堅定了他的信念，賦予詩人的創(chuàng)作以更堅實的思想內(nèi)容。他以獄中生活為題材，創(chuàng)作了以《獄中題壁》、《我用殘損的手掌》等一系列戰(zhàn)斗性詩篇，抒發(fā)了自己對正處于光明與黑暗搏斗中的祖國和人民的懷念，同時也表現(xiàn)了自己極為樂觀、自信的心態(tài)。
如果我死在這里，
朋友啊，不要悲傷，
我會永遠的生存
在你們的心上。
我們之中的一個死了，
在日本占領(lǐng)地的牢里，
他懷著深深的仇恨，
你們應(yīng)該永遠的記憶。
當你們回來，從泥土
掘起他傷損的肢體，
用你們勝利的歡呼
把他靈魂高高揚起，
然后把他的白骨放在山峰，
曝著太陽，沐著飄風：
在那暗黑潮濕的土牢，
這曾是他惟一的美夢。
——《獄中題壁》[3]P149
從這首詩中，我們發(fā)現(xiàn)戴望舒的詩歌一掃前期詩歌中低迷、哀怨的情愫�！坝肋h”一詞洋溢著堅定與自信，少了幾分柔弱和飄忽。詩中的意象和意念也是非常明朗、厚實。試以《游子謠》為例，我們把《獄中題壁》與他的前期詩作做一比較。
游子卻連鄉(xiāng)愁也沒有，
他沉浮在鯨魚海蟒間，
讓家園寂寞的花自開自落吧。
——《游子謠》[3]P103
《游子謠》中“沉浮”預(yù)示著詩人居無定所，更顯示出詩人對命運的妥協(xié)和對人生的消極態(tài)度。“吧”這一語氣詞的運用，使詩歌更覺柔弱、無力。而在《獄中題壁》一詩中，“永遠”這個雙重強調(diào)的副詞組合修飾作為謂語詞的動作“記憶”，則顯得多么頑強、堅定！
綜觀戴望舒所有詩作，我們不難看出，困在象牙塔內(nèi)沉吟低訴的生活賦予了他前期創(chuàng)作感傷悒郁的色彩，而民族斗爭的考驗、屈辱和困苦的磨練使其后期創(chuàng)作呈現(xiàn)出樂觀向上的面貌。這表明詩人在經(jīng)受血雨腥風的洗禮的過程中也在不斷實現(xiàn)著對自我的超越。
注釋：
[1]余光中．《評戴望舒的詩》[J]．《名作欣賞》，1992年，第3期。
[2]藍棣之．《現(xiàn)代詩的情感與形式》[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3年：49頁。
[3]王文彬，金石．《戴望舒全集》[M]．北京：中國青年出版社，199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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