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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守與錯位
一個社會的政治文化生活中存在保守思潮，本是一件自然的事情，中國目前正處在深刻的社會轉型時期，思想界、文化界出現保守思潮（或有人主動打起保守主義旗號，或有人被動地被貼上保守主義標簽），也是不奇怪的。但在90年代的短短幾年佇，各種牌號的保守思潮、各種面目的保守傾向交替出現,關于保守與激進的爭論持續(xù)不斷，倒是一件值得注意的事情。在80 年代，改革與保守的兩極對立是簡單而清晰的事實，那時革與保的分野不但存在于思想文化界和社會上，而且亦存在于各級執(zhí)政機構，甚至最高領導之中。而在90 年代，再用當初的標準來判斷一項政策、一個人物的傾向是否保守，就不準確了。另外，體制內和官方輿論工具不再表現出革與保的爭論，或至少不明顯，關于保守思潮的爭論全然在民間文化空間進行，其范圍和影響是大大地小了，但內容卻明顯地豐富了。
90 年代的討論復雜多變，撲朔迷離，原因是保守思潮的形式和內容有多種，而且沒有一種是政治思想史教科書中的標準牌號，全是中國特殊國情中的亞種或新形勢下的變種。我認為，在參與討論、闡明自己的立場和觀點之前，應當首先弄清新保守主義問題的語境特徵，這也是避免和澄清前一階級討論中混亂的必要步驟。
一大傳統(tǒng)和小傳統(tǒng)
在1992 年的那一輪討論中，姜義華、王紹光對于甚么是保守，給出了明確而具體的界說，而在發(fā)端于1995 年初的這一輪討論中，沒有人清晰地闡明「保守」究何所指。本文愿意首先給出以下暫時的、相當粗糙的說明。
「保守」是對既成權威和現成秩序的一種態(tài)度，它寧愿維護而不是批判和變革；在一定要變的情況下，它表現為對變改的方式和速度的一種主張，它寧愿小變、緩變，不作根本性變革。
這個說明顯然過于籠統(tǒng)，但太明確和具體就沒有大體一致的標準，難于在同一個話語系統(tǒng)中交流。而關于「保守」的爭論，一些根本分歧正出在對同一抽象原則的不同理解和運用方面。
應該說，中國知識界關于保守以及激進的理解，來自西方歷史和政治思想史，法國大革命似乎是一個標準的、經典的事例，五四運動也可以當作范例。在這兩例中，守舊和革新兩個陣營涇渭分明，而且文化、社會、政治各領域基本上是連通的，劃分較為簡潔整齊�，F在的問題是，傳統(tǒng)、權威、秩序隨著歷史發(fā)展和時代變遷由一元變?yōu)槎嘣纸獬尚碌暮团f的，大的和小的，世界的和地區(qū)的，等等，不論人們其初衷和價值取向是想保還是想變，其對象都可能迥然相異，甚至互相對立。我認為，相當一部分立場錯誤和理解偏差，都是由于錯位引起的，下面僅列舉和剖析幾種最常見的錯位。
第一種，大傳統(tǒng)和小傳統(tǒng)、新傳統(tǒng)與舊傳統(tǒng)之間的錯位。革命是歷史上常見的現象，由于革命，原有的權威被打倒，秩序被瓦解，對于思想文化的革命而言，舊傳統(tǒng)之中會生出新傳統(tǒng)，對于政治革命而言，舊傳統(tǒng)被破除之后會形成新傳統(tǒng)。對于宣稱尊重傳統(tǒng)的人來說，就出現了認同對象是哪一個傳統(tǒng)的問題，是歷史更悠久的老傳統(tǒng)，還是取而代之的新傳統(tǒng)？具體到中國，我們有延續(xù)幾千年的，以儒家文明為主的老傳統(tǒng)，也有「反封建」勝利而形成的新傳統(tǒng)，與前面的大傳統(tǒng)相比，后者只算是小傳統(tǒng)，但它在意識形態(tài)上有80 年來的歷史，在政治上、組織上有半個世紀以上的歷史，說它也形成一種傳統(tǒng)并不為過。余英時和李澤厚都宣稱自己的立場是反激進主義，尊重和維護既成秩序，但他們對大陸現體制的態(tài)度卻正相反。原因在于，余英時認同的是大傳統(tǒng)，他把新體制視為激進主義反傳統(tǒng)的產物，對他而言，支持徹底改變新秩序的「激進」與自己的保守主義立場并不矛盾。李澤厚似乎更想追求理論和觀點的一貫性，他既然要把立論落實到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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