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老父親一同走在縣城的大街上

作者簡介：李超，仡佬族，1995年出生于貴州，現(xiàn)為貴州石阡民族中學高三學生。有作品散見《詩選刊》《貴州民族報》《銅仁日報》等報刊。 　　為什么說父親老 　　是因為他第一次來縣城時，我還沒出生 　　而今石阡像一汪水，對我而言 　　如魚得水 　　我?guī)е�父親穿過密集的人群 　　他東張西望，好像這里有他前世的情人 　　父親的確老了 　　是在他皺眉時我不小心發(fā)現(xiàn)的 　　在他穿過人群抓緊行李包時 　　在他低頭走過每一塊廣告牌下時 　　在他彎下腰撿起掉落的一毛錢時 　　我偶然碰落他壓縮在皺紋里的歲月 　　有些空洞。就像他蹲在街邊 　　翻看我新買的手機時的那一定格姿勢 　　走過廣場時，他的眼睛始終盯著那塊大屏幕 　　并輕聲地用識文斷字的嘴讀出 　　就像念一封遙寄的書信 　　每個字的高度都是父親眼里的仰望 　　父親不缺城市，大行李包同他漂去過 　　有許多故事或沒故事的別人的家鄉(xiāng) 　　然而他的視網(wǎng)膜還是不肯放過阡城 　　也可能還有我走在他前面的腳步 　　后來，我讓父親走在我前面 　　我在后面默默地數(shù)他走的步子 　　然后，用同樣的速度 　　過橋 　　黑夜里，我看見堯上在發(fā)燙 　　到堯上，我希望邂逅一場沒有皺紋的黃昏 　　天邊的浮云，像姑娘的裙擺 　　更像我囤積的心緒 　　腳尖剛沾到堯上的邊，已是夜晚 　　螢火蟲和發(fā)亮的草 　　是大山深處的神秘密碼 　　一朵花開，定格一個固有的姿態(tài) 　　風姿撩人，一種誘惑的美 　　彎路似美人優(yōu)美的線條 　　一彎一拐，直至她的芳心 　　暗許，一種默認的姿態(tài) 　　這是滋生在佛法旁側的愛情 　　每個夜晚都在為心上人，臉龐發(fā)燙 　　秋天，或者與一絲陰晴不定有關 　　突然，我想到了山崗 　　貧瘠的土地長出紅色的胡子 　　上帝取出的肋骨，鑲嵌在巖石的腹中 　　孕育出稻花香里嗅到的豐年 　　鐮刀沾滿露水，割出一粒粒有血有肉的米 　　村里的“王癲子”死了 　　我從母親的電話里聞到氣息 　　他走的那個夜晚，也許 　　還不曾知道秋天已經(jīng)產下一個漂亮的女兒 　　他的一生都在瘋瘋癲癲地挨過 　　可能到死他也只是停留在早年參軍的戰(zhàn)場上 　　像去年的干旱，一地的莊稼 　　只停留在花穗上，就永遠枯死在夏末里 　　回頭時，我看見一背簍苞谷剛跨進家門 　　一絲斜陽飄進堂屋里，傍晚時 　　將公雞的鳴叫點綴 　　或許，不會再有暴風雨了吧？ 　　因為，秋天到了 　　消失不見 　　頭開始發(fā)痛。沒有擰緊的發(fā)條 　　被誰丟失在黃昏的大門外 　　我開始覺得世界不正常了 　　風的眼睛已經(jīng)布滿血絲 　　我看到一張被表情吞噬的臉 　　時針仍然在每個人的眼眶里打轉 　　那根在神經(jīng)上松動的發(fā)條 　　夜半，我將腕上的手表放在耳畔 　　響聲很小，我卻聽出了整個世界的安寧 　　多么奇怪的感覺。然后天亮了 　　我迷茫。那些消失在窗前 　　連帽子一起消失在轉角處的人 　　不該有人問起我三毛和張愛玲 　　讓陽光打在每個字的腳底板上 　　讓世界消失在暖洋洋的字眼里 　　我就這么久久地站在窗前 　　因為撿一只鞋而丟失整條河流 　　一粒芝麻也在沖我發(fā)笑 　　因為那個滾瓜爛熟的西瓜 　　晚安吧，阡城 　　一碗熱湯 　　始終暖和不了透進骨頭里的涼 　　那個賣夜宵的老婆婆在發(fā)抖 　　十根黑色的手指抓住我的顫抖不放 　　端來的熱湯面冒著無名的熱氣 　　滿面笑容地，灑進我的口腔 　　閃躲不及。我只是伸了伸舌頭 　　透進骨子里的那股涼啊 　　比屬于這座城市的秋天來得更加詭秘 　　我不由得縮了縮脖子 　　將頭縮進肚子里 　　從飯店的夜深里騰出灌飽酒精的步子 　　腳跟東張西望。踩在凌晨的脊背上 　　兩只長滿腳氣的腳丫子 　　踩碎路燈在秋雨里結成的薄冰 　　阡城，晚安吧！ 　　夜已經(jīng)深了。秋天的影子埋在門外 　　睡在旅館鋪有電熱毯的床上 　　踏實。絲絲暖氣像那個鋪床的小姑娘的笑臉 　　這兩只迷茫的腳丫終于不再癢痛 　　它們此時只是討論一些無關癢痛的話題 　　比如，太陽會不會比明天早上起得更晚 　　責任編輯 石彥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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