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的優(yōu)美散文

　　一場暴雨臨空而降，擊打著萬物的頭顱與內(nèi)心。氣象部門證實，這是一場這個城市百年一遇的大暴雨。這使我更有理由相信：雨，來自天空，更來自時間的深處或邊緣。

　　暴雨來臨之前，我已獲悉了暴雨警報。既然是警報，就意味著危險，意味著要受到侵犯。暴雨是一種暴力，來自自然的暴力。十二年前那場持續(xù)的雨季至今記憶猶新，這個城市瀕臨長江，那場雨曾讓這個城市經(jīng)受過考驗。我從內(nèi)心拒絕與暴力相連的暴雨。

　　但我并不驚慌。這個季節(jié)，暴雨注定要來侵犯。這是歲月教會我的經(jīng)驗。

　　我在提前觀察和體驗。悶熱，潮濕，天低了，烏云占據(jù)了天與地的空間，街邊的樹，還有樓房的屋頂，好像都在凝結(jié)，或者在退縮———這都是暴雨將臨的征兆。

　　果然下暴雨了，且是連續(xù)幾個小時的大暴雨。

　　暴雨的降臨開始在天將明未明的凌晨。閃電與驚人的雷聲，使我早早醒來。暴雨，使夜縮短了，天亮提前了———那種亮，是閃電，是暴雨，是時間所共同交織的亮。暴雨這個詞是抽象的，當暴雨真的來臨時，所有抽象都被包含暴雨特性的具體的雨點所覆蓋。

　　面對這樣的暴雨，必須承受。但我還是不想讓暴雨打亂我的生活，我仍然按時上班，只是帶了一把雨傘。我以為對付暴雨，有一把雨傘就足夠。但我的預(yù)想太樂觀了，當我走進街道，準備像平日一樣去搭公交車時，才發(fā)現(xiàn)街道已面目全非，平日干凈平坦的路面，全被雨水侵占。水從高處往低處匯聚，再四處漫溢。許多人卷起褲腿，在街上涉水而過。車遲遲不來，車其實已經(jīng)不能來了，街上，一些車輛被水圍困，不能動彈，我看到，有一輛車像不服氣，加足了勁想沖過去，但沖了不到20米，還是止住了高傲的腳步。

　　雨像全部集中在街道，到處都是積水。這是我現(xiàn)在要正視的場景。

　　這樣的場景，讓我陡然想起小時家鄉(xiāng)遭受暴雨的畫面———村旁的那條小河，渾濁的洪水翻滾而下，夾帶著一些爛木和雜草。窄窄的河床眼看承受不了急劇上升的洪水，村民緊急動員，冒雨跳進河里，打木樁，填石塊，加固河堤，終于保住了河邊的稻田和村莊。

　　家鄉(xiāng)離這個城市不遠，此時，家鄉(xiāng)的那條河一定也在經(jīng)受暴雨的侵犯。我打電話詢問村里人，村里的情況怎么樣。得知現(xiàn)在村邊小河的河堤比從前堅固多了，有驚無險，只是有一間久已無人居住的老屋在暴雨中轟然倒塌。這讓我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雨仍然在不停地下。我站在雨中，隨即加入到那些涉水而過的人中間。我打著傘，但在這樣的暴雨中，傘并不能起到多少作用，我的褲管很快濕透了，我發(fā)現(xiàn)所有涉水而過的人身上也一樣淋濕了。這時，傘在我的頭頂，似乎只是這場暴雨的一個證明。

　　我在這個城市已生活得很久了，知道這個城市還有許多比我現(xiàn)在所處位置更低洼的地方，那些地方的積水無疑會更深，那里的人們處境一定會更艱難。這個城市的中間有一座有名的湖，平時，這個湖是城市的一處風景，現(xiàn)在這個湖泛濫成災(zāi)，水的渾濁使湖變得更加深不可測，也使平日清晰的景象變得模糊。我經(jīng)過湖邊，不停地轉(zhuǎn)折與迂回。

　　有人形容此時的城市成了一片水鄉(xiāng)澤國。的確，暴雨使城市和鄉(xiāng)村的距離拉近了，所有人都在承受著這場暴雨。晚上，在電視新聞上，我看到在這個城市遭受這場暴雨侵犯最嚴重的地方，那里人們的家園受到了水的威脅，人們被迫轉(zhuǎn)移，但并不是消極的逃避。逃避不是真正承受，真正的承受是與水對抗。這又讓我想起家鄉(xiāng)的人們抗擊洪水的畫面，城里人與鄉(xiāng)村人抗擊水的方式不盡然相同，但目標是一樣的，都是要戰(zhàn)勝暴雨，安守家園。

　　雨水的方向終究單一，無論怎樣瘋狂的暴雨，終究都不會持久。這同樣是歲月教會我的經(jīng)驗。雨過天晴，當我重新呼吸正常的空氣時，暴雨就像是過去的一場夢，盡管那是真實的，是我真實生活的一部分。而正是這真實的夢幻，讓我感到陽光下的一切更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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