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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歲去漂泊散文
我的三十歲去流浪,倒不是我越活越糊涂;雖于人生,總有參悟不透的地方,這也是自然的事情。然而我的去流浪,幾個相近的朋友看來,又覺得有一種勇士的激昂和氣慨?磥泶蠹叶加刑与x現(xiàn)實的心思,覺得當下生活真是一個樊籠,總有逃出去的渴望。我的逃離,在我自己看來,也是最正常不過的事。大約十年前,我就帶著自己很多失望以及諸多不明白,大膽奔躥,近于流浪的角色了。當時總是對許多事物懷有不滿,又含有激憤慷慨的熱情,想要努力迎擊自己對抗的一切。結(jié)果都是失敗的。失敗的后果自然很多,包括當下孤獨的生活,悲傷的情緒以及困擾的精神。好在我還沒有失于痛苦懊悔的人生里。我的毅力還是不愿減損的,終究是不愿;內(nèi)心大約還能收獲一些淡定從容吧。
光陰總是不饒人的,現(xiàn)在回想起來,覺得自己二十一二歲,青春活力,富有想法,當時就應該聽取一個朋友的建議,勇敢去流浪。說話的朋友,大抵用“游學”的名義,冠冕堂皇,意思是還可以一起去的。如果當時這樣做了,終究還是有所目的,興許也能實現(xiàn)一些東西,不至于對于當下的生活總是帶著一種敏感的失落和怨憤。然而說這話的朋友,包括當時的我,到底沒有那種大而無畏的勇氣,大膽地行走出來。結(jié)果是什么也沒實現(xiàn),五六年過去,只是失敗,只是落寞,在我看來,已經(jīng)是跌倒甚至跌頹的方式,存活在這個世界上了。終于覺得人生再不能這樣無所謂下去,要有改變的勇氣,無奈又沒有入手的地方。想來想去,精神困頓,想不出來,完全沒有具體清晰的路。最終投降了,繳械了,就什么都放棄了,也不顧了,心想:那就去流浪吧。于是就有了現(xiàn)在的路。
我的三十歲去流浪,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由我自己看來,在這個世界上,我還可以獨立地行走,也在努力地證明它?匆娚磉呍S多人,一旦成家,家庭所系,生活總有它艱辛的一面,以至他們精神漸漸麻木,混混沌沌,變得現(xiàn)實世俗,眼看很沒有希望了。這給了一個我很大刺激。我想:人還不至于如此吧!然而如何?就是如此;在一種無聊消磨,不再有什么追求,也沒有什么思想,渾渾噩噩,事事無所謂的狀態(tài)下,就此渡過一生。這真是人的不愿追求,精神麻木,沒有意義的一生啊。然而說到追求,年輕的時候或多或少,都有過細微想法,想要實現(xiàn)的愿望,結(jié)果都是失敗的。加之世俗現(xiàn)實的眼光又深又厲,容不得你半點跳動,也容不得你激情狂妄,以至曾經(jīng)有過勇氣的人,最終都悲哀的熄卻了。這就是現(xiàn)實的悲哀;毫無希望的,蠶繭一樣束縛崩潰,徹底失望的悲哀。
我的三十歲去流浪,還源于一個朋友的想法。他自己的人生大抵已經(jīng)混亂不堪了。十年前他還不是這樣,當時他意氣風發(fā),大膽卻荒唐,使得他做出許多出乎常理的事。結(jié)果敗下陣來,無法收拾,又是傷痕又是疼痛,一步步消沉下去,甚于頹喪,完全不成樣子了。他大約消沉,也還有反省自己的愿望,也還不希望自己僵硬在失望里,有一天晚上突然打電話來說:生活像一潭死水,應該去流浪。在我當時的耳朵聽來,又覺得他舊病復發(fā),甚于荒唐了。后來靜下心來細想幾天:我現(xiàn)在這個樣子干嘛呢?自己完全不認識自己了。又想:我現(xiàn)在的生活干嘛呢?一味不滿,困頓壓抑,時常失望喝酒,習慣消沉了。結(jié)果就有了猛然翻醒的勇氣,打算去流浪了。
踏上這條路之后,我的去流浪大抵也有幾個月了?傮w還算平暢,也算踏實。然而我的這么短暫的路途中,又有了一個更深沉的悲哀。當初說生活是一潭死水的這位朋友,他又有了自己另外的主張。其實從開始以來,他就是有的,倒是沒有這么清晰具體,沒有這么旗鼓鮮明。他自己曾經(jīng)是一個激情膨脹,事事都想去追求,想去實現(xiàn)的人。結(jié)果敗下陣來,幾年消沉,意志也消磨,這倒不必細說;可恨的是,人的追求沒有實現(xiàn),帶來失敗,產(chǎn)生痛苦憤懣的失落感,這倒也不必細說。最最可恨的是,一個人所追求的東西沒有實現(xiàn),因為失敗,最后連追求本身也要去否定。結(jié)果自然是什么也不愿追求,也沒必要追求,還追求它干嘛呢,有什么用呢,反正什么都實現(xiàn)不了。這是什么?這就是完完全全的懦夫了!精神懦夫,意志懦夫。
一個真正有追求的人,追求的不能實現(xiàn),困難受阻,到底使你反思;是否考慮改變追求方向,或者探索一些新的方法,至于孜孜不倦,還是要的。然而,歸根結(jié)底,這個人的追求本身,畢竟是不能自我否定的。要是否定,人還成什么人?假如根性說沒就沒了,意氣就沒了,心性也沒了,初衷自然也沒有了。我的深沉的悲哀,竟緣于此,反使我自己沒有勇敢解脫的勇氣。包括我自己精神的流浪以及有時困頓落寞的情緒,大都緣于對人的徹底不信任,也沒有必要徹底的信任他們。他們實在是太敏感,太脆弱,太善變,也太沒有韌性原則了。
人的一生,回頭一看;它無非就是一個追求的過程,見山要懂得開路,遇水要懂得搭橋,總要有個積極面對的心態(tài),這才是道理啊。我的去流浪,走的實現(xiàn)的路,就是這個過程。我所帶的東西畢竟很少,期望也很少,唯其路途倒是很漫漫,要很有勇氣毅力,一步一步踩踏它,慢慢走出來。十年的光陰,浮浮沉沉,就是一條很長的路,跌跌撞撞,反使我的心里更具明白的一層;凡世間上的事物,該死的必傷,該傷的還要傷,少有勇敢勇猛的斗士,完全不屈服人生,終其一生的追求,徹底渡過滾滾紅塵。說到滾滾紅塵,大都隨著紅塵滾滾,也就滾走了,到底失了自我,混沌的是自我追求的人生。我自己于近期又有了新的主張和看法,更深了一層思想,我想:浮浮沉沉,生生死死,都是佛家里面的相。尤其于造物者眼里看來,該死的不死,不騰出新空間,新的生命就沒有生存的余地;同時有些想法注定要先死,會夭折;有些畢竟活下去,遵循自然規(guī)律,最終開花結(jié)果,有了瓜熟蒂落這一層意義,也就預示著人的思想,包括生命,總有最終走向成熟的人。
我的三十歲去流浪,倒使我有了造物者的眼光來看事。造物者眼里,人世間哪一種事物不是虛吁剎那,彈指即滅的現(xiàn)象;你的浮沉,你的得失,包括你的生死,在天地之間,都不過是極其微小,一小滴,一小撮,一小片,完全微不足道的過程。倒是人總是喜歡以自我為中心,于這個世界上畫圓,結(jié)果自然有大有;大的很大,自認為很了不起,小的又很小,自認為很卑微。然而大可不必如此。造物者的心思其實完全不在乎你是大還是小,也不是讓你大或小,它只是讓你存在,有活這么一個過程,這就足夠了。我于自己的三十歲,總有明白懂得的事物,愿意取舍的地方。有些東西注定先死,注定消沉,注定頹喪,注定墮落,也有些東西注定積極,注定有力,注定堅韌,注定能夠孤獨不懼,完完全全行走下去。我有自己的人生,應該勇敢追求,我要活下去,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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