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稥漫過歲月河散文
每年立冬過后,我們這里大部分人家除了腌制雞鴨鵝魚肉之類的,腌蔬菜是必不可少的。尤其是腌香菜。這個時候,馬路沿上、護欄桿上,凡是能晾曬的地方,你會看到到處是被梭成條狀的大白菜。這也成了立冬過后的一道獨特的風(fēng)景。你要是初來乍到的話一定會好奇地問:怎么遍地都是這被梭成條狀的清一色的大白菜?原來這就是腌香菜。
香菜,是選用我們南方特有的長桿大白菜,經(jīng)過多種調(diào)料,加上精細的加工過程制作而成的。因為那獨特的香醇和鮮美,讓人有一種欲罷不能的感覺,令人齒頰留香,回味無窮。取其名曰為香菜,真的是名符其實。
順著香菜的香味,追溯到童年時光。每當(dāng)北風(fēng)吹落少許樹葉時,家家都開始腌菜了。那時候大多數(shù)家庭子女很多,條件稍好一點的都開始腌大白菜和雪里蕻,條件差的人家少買一點整棵菜,余下的就撿一點菜邊子摻在一起腌制。不過那時的腌菜只是加點鹽而已。
記得那年冬天來得特別的早,也特別的冷,立冬剛過,河邊就結(jié)起薄薄的冰,父親又得了肝炎病,不多的工資除去給奶奶的生活費,余下的都不夠父親的醫(yī)藥費,生活煞是窘迫,用捉襟見肘來形容是一點也不為過。附近菜地里,每到他們砍菜的時候,就會傳來“二嫂子,我們今天要砍菜了”的喊聲。(二嫂子:別人都這樣稱呼母親)媽媽就帶著我們兄妹幾個來到菜地里,跟在砍菜的社員身后撿起他們掰下來的黃菜邊子。家境的貧寒,使蔬菜隊的社員對媽媽很是同情,每次砍菜的時候都會喊上媽媽,有很多好心的社員在掰菜葉子的'時候,故意多掰一些邊子下來,有的甚至在菜邊子里藏上幾棵白菜給我們……回家后,媽媽將這些菜邊子放在一個能裝三擔(dān)水的水缸里,撒上鹽,待稍微變黃的時候,掏出來用豆渣炒一炒,或者放上一塊豆腐擺在煤爐上邊燒邊吃算是一個不錯的“鍋子”了,那也是過冬的一個主菜。你別說,再放上點辣椒,可下飯了,我們個個都能吃幾碗飯!M管我們的生活過的不景氣,我們卻感覺腌菜是那樣的可口,吃的是有滋有味。就那一碗腌菜的日子,母親還常常端上一碗送給住在我們屋后的一位殘腿老奶奶,那老奶奶逢人便說“二嫂子真是好人,自己的日子那么難,還接濟我這孤老婆子”。
很多年以后,我常聽母親絮叨:“那段時間,要不是蔬菜隊那些好心的社員給我們的幫助,我們還真的不知道怎樣度過那段貧苦的日子!蹦强跉,不是那些菜邊子解決了我們冬天的吃菜問題,而是那些社員幫我們倘過了生命之河。仔細想想,母親的話不無道理。
那時候,有很多子女多的家庭,和我們家一樣,都置一口大水缸,條件稍好的人家,將長桿白菜或者雪里蕻整擔(dān)整棵放在水缸里,穿上膠鞋,也有的是赤著腳在撒著粗鹽的菜上踩腌,據(jù)說光著腳踩的腌菜味美、生津,很是可口,逢上連天的雨雪冰凍,左鄰右舍都會伸出援助之手,掏出自家腌菜缸里黃橙橙的腌菜出來給孩子多腌菜少的人家,就像一家人一樣。
隨著生活水平的提高,漸漸地人們也講究起腌菜的花樣和品味來了。不知不覺的,不知是誰發(fā)明了腌“香菜”。香菜的做法費時、費工,且佐料錢要超過菜錢,用我們當(dāng)?shù)氐耐猎捫稳萁小皟鹤哟蛩览献印,可做香菜卻被越來越多的人家所接受。
三十多年前,我來到另一個大家庭。那時我雖然是不當(dāng)家的人,但冬天腌香菜我基本上從頭至尾都要參與的。首先婆婆“喊來”一擔(dān)甚至更多的大白菜,我們?nèi)铱倓訂T,上午將白菜桿子一匹匹的掰開,下午將白菜桿子梭成一條條的,再涼上三四個日光,除去少許菜葉,洗凈,切成寸把長,加上鹽揉至變色,腌上三四天,其中這三四天里,每天至少要翻揉一遍,之后加上八角粉、辣椒粉,蒜蓉、生姜,倒上菜油,加上白糖和少許味精,可口的香菜就制成了。這時婆婆會盛上一小碗一小碗的,送給左鄰右舍嘗嘗,再用大瓶小罐裝上,寄給遠在他鄉(xiāng)的兒子。由于做香菜的人手腳和下料的輕重不一,每家做好香菜都會相互給上一碗相互品嘗,比比誰家做的味道最好,再回頭相互取長補短。那情景,不亞于一場賽事。
公婆去世后的第一年,我們家吃的香菜是左鄰右舍你一碗他一碗給的,遠在他鄉(xiāng)的哥哥打電話回來問我們腌了香菜沒有?我說沒有,哥哥說要是媽媽在就好了!一句不經(jīng)意的話讓我心里難過了好一陣子。是啊,媽媽要在多好!為了能給哥哥一點安慰,我學(xué)會了做香菜。香菜做好后,學(xué)著婆婆的樣子,給左鄰右舍每家送去一小碗,也讓他們嘗嘗我的手藝,也在第一時間讓人帶了一罐給哥哥。嘗過我做的香菜的哥哥,打來電話,非常高興地連連稱贊,味道做的像媽的手藝,好吃!
今年,由于忙碌,我錯過了大白菜上市的時候。姑姐送來兩小瓶香菜,沒幾天就被兒媳他們“消滅了”,媳婦說,哎,真可惜了今年我們家沒腌香菜,我娘家也沒腌香菜,不然讓他們送點來給我們嘗嘗。今年過年沒香菜吃咯!……言下之意,我懂。沒辦法,我只好上市場買了幾十斤矮腳黃青菜替代長桿大白菜,曬干,加作料,味道倒是可以,就是菜葉太多了,不過媳婦可高興了,邊嚼著香菜,邊連聲夸贊:太好吃了!只是讓媽媽你辛苦了!聽著媳婦善解人意的體貼話,疲憊早已削減了一大半?粗畮讉玻璃瓶裝著的香菜,除下給親家母的,估算著給遠在北京的二弟和身在上海、合肥的侄兒女們,腦海中想象著他們咀嚼著香菜,回味家鄉(xiāng)味道的樣子。
做香菜的歷史也不過二三十年,可它的香味卻覆蓋著整個大江南北,彌漫在歲月的長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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