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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與正義
親愛的格老孔，這場斗爭是重大的。其重要性程度遠(yuǎn)遠(yuǎn)超過了我們的想象。它是決定一個人善惡的關(guān)鍵。――柏拉圖，《國家篇》
當(dāng)代哲學(xué)家Martha Nussbaum在《愛的知識》（love‘s knowledge）一書中曾經(jīng)暗示，欲愛與正義是相對的。浪漫的欲愛，在道德上往往是“成問題”的，因?yàn)樗鼘θ廛|中蘊(yùn)含的激情的迷戀，總是對特殊性的迷戀，經(jīng)常有悖于一般性的和普遍性的道德準(zhǔn)則。在書中，有篇文章是對詹姆斯小說的分析。在談到詹姆斯筆下的女主人公時，Nussbaum指出，Maggie始終在學(xué)習(xí)如何去愛，對于純潔的她來說，這是一項(xiàng)考驗(yàn)，仿佛是一次“墜落”。因?yàn)�，愛，并不象她想得那樣，完美無缺、純潔無暇；恰恰相反，愛總是有缺陷的。當(dāng)Maggie真正從一個女孩成為一個女人，在她的眼中，她自己變得破損、不完美、甚至有些不夠安全。是的，不安全，欲愛總是意味著體驗(yàn)自身的脆弱性，愛總是面臨著聽命于非理智的激情擺布的“危險(xiǎn)”，使人不再是自主的（Passion難道不是passive嗎？）。正如《國家篇》中的蘇格拉底告訴格老孔的，使人節(jié)制的是理性與法律，屬于靈魂高貴的部分，而讓他聽命情感的則是低賤的部分。追求前者的是自由人，而尾隨后者的，只會是奴隸。欲愛，不僅經(jīng)常不能使我們幸福，而且很可能會使我們遠(yuǎn)離善，理性和法律不可或缺的基礎(chǔ)。所以，這種被柏拉圖拋棄，受到亞當(dāng)。斯密懷疑的愛，與正義中蘊(yùn)含的一般性、普遍性、形式性，權(quán)威支撐下的穩(wěn)定色彩都背道而馳，不啻為尖銳對立的兩極。但Nussbaum的抉擇卻是在愛這一邊，如果我們記起Nussbaum在《善的脆弱性》（一本討論古希臘哲學(xué)與戲劇的出色著作）的開篇曾引用品達(dá)有關(guān)“葡萄藤”的比喻，我們就會明白，在這位女哲學(xué)家的心目中，欲愛正是人這種脆弱的美的力量所在。人，唯其脆弱，才有力量，才有美，才有卓越（arete）。
可是，愛與正義真是不共戴天的死敵嗎？就象現(xiàn)代學(xué)者看待善與正義一樣，即使不致針鋒相對，至少也要涇渭分明。難道法律的女神果真只知用劍刺穿不義者的心，而自己卻沒有一顆真正的心？難道法律的女神，只是復(fù)仇的女神？
《安提戈涅》的開篇，對于作為城邦公共生活焦點(diǎn)的悲劇來說，是異乎尋常的�；刑嵝盐覀儯枧_本可以站滿幾十個人，現(xiàn)在卻空曠得近乎荒涼，只有兩姐妹：安提戈涅和伊斯墨涅。我們都知道，安提戈涅要告訴她的妹妹，她打算不顧國王的法令，掩埋她的兄弟，哪怕是要面對死亡的威脅。因?yàn)�，她告訴我們，“我要躺在我愛的人身旁”。 這種愛的努力，“我要到力量耗盡時才住手”。
這一預(yù)言式的表白很快就應(yīng)驗(yàn)了。當(dāng)安提戈涅面對頒布法令的克瑞翁的時候，我們才多少明白，兩姐妹之間的分歧，既不是放逐者與守望者的對立，更不是勇氣與怯懦的對立，而是兩種“法”的沖突，這部悲劇背后的推動力�？巳鹞讨肛�(zé)安提戈涅掩埋了一個“本是回來破壞法律的人” （T.Banks的英譯本在所有這些地方都將克瑞翁的“法”譯作了“權(quán)威”或“國家”）。
克瑞翁斥責(zé)道：“你膽敢違抗法令嗎？”
“我敢，因?yàn)橄蛭倚歼@法令的不是宙斯，或是那統(tǒng)治冥界的神祗；我并不認(rèn)為一個凡人的法令有這樣的權(quán)力，能夠取消上天的律法，這種律法盡管從未成文，但卻永不失效�！�
在克瑞翁看來，安提戈涅只不過在徒勞地訴諸宙斯，她心中系念的其實(shí)不過是氏族的血緣，而城邦必須壓倒這種對氏族的效忠。正是在城邦（超越家的）和氏族（家的邏輯）之間，我們才能理解悲劇中一再提及的“男人”與“女人”之間的對立。所以我們會驚訝地看到，當(dāng)?shù)厣系臋?quán)威對安提戈涅不起作用時，克瑞翁的言語找到了新的力量。你埋葬了一個兄弟，是否就在背棄另一個被他殺死的兄弟，兩個仇人之間永遠(yuǎn)無法和解，因?yàn)椤昂脡牟豢梢灰曂省�。然而安提戈涅的回答是“我的天性不喜歡跟著人恨，而喜歡跟著人愛”�？巳鹞痰倪壿嫞前畹倪壿�，敵友的二元邏輯，在安提戈涅這里被一種愛的邏輯化解了。但這樣的愛，盡管是神圣的，但卻不是普遍的。這里的愛，面對的不是“普遍的人”，而是建立在“家”的基礎(chǔ)上的，以“家”和后面賦予家的“法”以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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